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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雨天,我来到了这个家。
有间屋子的门楣上摆着一排漂亮的镜框,里面全
是猫的照片。再往屋里一看,从左面墙开始,隔过中
间窗户,一直转到右面墙的一半,又挂了快一圈儿猫
的照片,我懒得去数多少张了。照片有黑白的,也有
彩色的;有的猫不理睬我,有的猫死盯着我。整个房
间就像个佛龛,令人窒息。我呆呆地站在门口。
“这围脖真好看哪。”
身后有人抻我的针钩围脖,回头一看,一个小老
太太正凑近围脖眯着眼睛细瞧着。
她拽了一下日光灯的灯绳,喀嚓一声,屋里立刻
充满了白色的光线。随后她打开了窗户,窗外小院篱
笆墙对面就是地铁站,中间只隔着一条小路。一阵轻
柔的风夹着雨雾拂过我的面颊。
我俩默默无语地站在窗前,这时,随着“当一当
——”的警报声,传来了车站的广播。
“电车进站了。”
老奶奶说道。她脸色苍白,加上一道道的皱纹,
使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。
“你就住这间吧。”
老奶奶说完,就出去了。
看她那样儿也活不了多久,没准下星期就差不多
了。
记得当时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。
来到这个家的时候,我没有自报姓名,我不好意
思说。因为长这么大,我几乎没有主动告诉别人、别
人也没有主动叫过我的名字。
出了小站,我照着母亲给我画的地图,故意慢慢
地走。被雨雾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上。我穿着厚厚的毛
开衫,裹紧了围巾,还是觉得冷。四月份都过了一半
了,今年就没有***是好天气。我在路边放下背包,
打算找把折叠伞,可是包里衣服和化妆品塞得满满的
,怎么也找不着。翻包时,还把硬塞在***上面的一堆
纸巾散了一地。
妈妈画的地图就像把地图册复制下来似的,每一
条小胡同都细细地标了出来。她还在地图下边,用她
那初中生写的似的圆圆的字一笔一画注明路线顺序:
先沿着北口的商店街一直走,然后在正骨院所在的街
角向左拐等等,哕里哕嗦的。担心我吗@真寒碜人。
我都二十岁了,妈妈还把我当成独自一个人就会害怕
伤心的不懂事的孩子呢。妈妈准是在我睡了之后,在
昏暗的客厅里写这些的,还自认为这就是母爱吧,我
心里窃笑着。
我用拇指把因湿气而变得皱皱巴巴的信纸刮平。
字迹已经模糊了,我又用手掌来回刮个几回,结果弄
成丫一片灰色。
***早上,我和妈妈在新宿分的手。“注意身体
啊。”她说着摸了摸我的头和肩膀。我不知道该看哪
儿好,一边挠着屁股,一边“嗯、嗯”答应着。我们
俩站在检票口前面,被进出站的人撞来撞去,还遭了
白眼。我碰碰妈妈的胳膊,想换个不挡道的地番她
却忽地挺直了身子,装作没意识到我的动作,朝进站
口的电子屏幕望去,好像要跟我说什么,我朝她摆摆
手,像要甩掉她一般,说了声“加油啊”,就小跑着
穿过检票口,下了楼梯,上了电车。电车开动之后,
我还感受到背后妈妈投来的视线。
从车站出来,我和三个中年妇女擦肩而过。看样
子她们是去超市买东西,里面穿着宽松的白色圆领衫
,外面套了件有衬肩的外衣,都走到马路上去了,三
人还是并肩走着。经过我身边时,飘过来一股浓浓的
香水味。我并不讨厌这个味儿,人工的,香甜香甜的
,是我怀念的那种气味。我突然觉得寂寞起来。我老
是这样,刚刚还沉浸在怀念中,转瞬间就会觉得不安
。她们三人都穿着拖鞋样的鞋子,看上去很舒适。无
意中一转脸,瞧见旁边鞋铺里摆着好几双那样的鞋子
。
从正骨院拐过去,又穿过几条胡同,走到尽头就
是我要去的地方。油漆剥落的院门上吊着个小红筐,
大概当邮箱用的吧。其实这房子就在车站站台尽头的
对面,却得从商店街绕道走。沿站台也有一条路通过
来,可有篱笆墙围着,不能直接从那儿进院子。
院门上没有挂***。进了院门有条小路通向后面
的院子。大大小小光装了土的花盆占据了小路一半的
面积。房子外墙也和院门一样油漆剥落,红黑掺杂,
斑斑驳驳的。大门旁边有个灰色的水池台,上面堆放
着几只水桶。另一边种着一株快顶到房檐的高大的山
茶花,显得格外壮观。叶子被雨打湿了,绿油油的,
粉红色大花点缀其间。山茶花这个季节开花熏我心
里暗想。
“真不想来这儿啊。”我怀着真情实感,把心里
想的话说出了声。一旦说出声来,反倒感觉虚假了。
其实怎么都无所谓。不是我想不想来的问题,妈妈叫
我来,就来了呗。只要能在东京生活,怎么着都行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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